近年来，得益于计算机性能的提升、海量数据的积累和算法的不断优化，人工智能取得了前所未有的突破。人工智能技术已广泛应用于内容生产、自动驾驶、智能机器人等多个领域，对各行各业产生了巨大影响。人工智能是当前科技革命和产业变革的重要方向，标志着人类进入了一个全新的发展阶段。2017年国务院发布了《新一代人工智能规划》，从多方面指出人工智能对于我们现代社会的重要性和当前发展的重点任务。政府将其列为战略性新兴产业，并出台了一系列政策措施，以推动人工智能与实体经济深度融合。人工智能技术也为人们的生活带来了诸多便利，如智能家居、在线教育等。然而，人工智能的发展也带来了一系列挑战，如出现网络失序、道德伦理失范等问题。社交机器人作为人工智能技术发展的代表性成果，有着优势与风险。但就目前国内外的研究来看，国外对社交机器人的研究已经开始迅速展开，国内同样有所研究，但多聚焦于实质性的应用研究，还未认识到社交机器人在网络中存在的影响及其给舆论引导带来的挑战。本文重点关注当下社交机器人对网络传播秩序的影响，以及在社交机器人的参与下，我们的舆论引导面临着哪些挑战及应对之道。

一、何为社交机器人？

社交机器人是人工智能发展下衍生的一个产物，它作为在社交媒体平台上自主运作的智能程序，具备自动创作内容并积极参与到人类社交活动中的能力，没有时空的限制。社交机器人以虚拟化的形态存在于数字社交领域，通过模拟真实用户的社交习惯，自动发布动态更新，与社交媒体上的用户进行互动对话，以及主动发送或回应好友邀请，扮演着聊天网友、在线客服等多样化的角色，模拟并实现了一系列人类社交行为。

社交机器人虽然是一个新兴产物，但它在我们的生活中已是屡见不鲜，可以说绝大多数人都接触过社交机器人，最常见的就是我们的手机、汽车上存在的语音助手，如“Siri”　“小艺”　“小度”等，除了这种用于辅助我们个人日常生活的社交机器人，还有用于服务的社交机器人，如在酒店、医院、商场等场所提供导览、咨询等服务的机器人；还有在公园、展览中与观众互动的用于娱乐的表演型机器人；也有针对不同专业领域设计的专业社交机器人，如当下很热门的医疗健康领域的机器人等。

可以说，社交机器人满足了不同群体的多样化需求，已经成为我们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但目前社会上对社交机器人仍然存在着争议。《全球人工智能治理倡议》中指出：“当前，全球人工智能技术快速发展，对经济社会发展和人类文明进步产生深远影响，给世界带来巨大机遇。与此同时，人工智能技术也带来难以预知的各种风险和复杂挑战。”

二、人机共生下的社交机器人

人机共生，简而言之就是人与机器之间形成了一种紧密互动和合作的关系，这种关系模仿了生物共生现象，即不同生物种类之间相互依赖、共同获益的状态。在人类与机器的共生关系中，人类与机器通过相互作用、相互依存，使得双方的能力和功能得到增强和扩展。张洪忠等学者就社交机器人于人而言到底是异类还是“共生”进行了讨论，为社交机器人的研究提供了新范式；王娆则从人机共生的视角探讨了社交机器人对社会带来的影响；笔者更认同喻国明的看法，在5G时代，人机传播关系是同构、协同、共生的。社交机器人的出现从以下这些方面使得人机之间共生、共存、共发展。

（一）促进网络生产力

社交机器人的出现打破了以人为主导的网络环境，现在的网络是“人机共生”，这在一定程度上解放了人的生产力，让人类拥有了更多的时间和精力。美国知名新媒体企业BuzzFeed在美国大选时，为了在报道中脱颖而出，推出了一款名为Buzzbot的社交机器人。Buzzbot在新闻传播领域展现出了独特的价值，它能在重大新闻事件发生时迅速响应，与用户展开积极互动，同时能够高效地收集用户上传到平台的新闻素材。这些信息在经过平台的精心编辑和整合后，会交由专业新闻从业者进一步深入采访与报道。随后，这些报道会被再次推送给用户，实现信息的循环和传播。Buzzbot在筛选可能受到高关注度的信息时通过先进的技术和算法，能够准确预测哪些新闻话题可能引发用户的广泛兴趣。Buzzbot的商业模式被认为是近年来的成功案例，网络上有很多相关的成功经验分享。相对于专业的新闻从业者而言，社交机器人从用户分享的信息中通过大数据技术提取重要内容，不仅提高了新闻报道的时效性和准确性，提升了新闻传播的效率，也极大地丰富了用户体验，增强了用户的参与度。通过与用户的互动，Buzzbot使得新闻传播更加贴近用户的需求，同时也为新闻从业者提供了丰富的素材和线索，提高了新闻生产力。现在的很多软件上我们都可以看到增添了一个与AI对话的小窗口，如用户常用的百度、WPS等，也有很多专门性的与AI对话的软件，这些生成式人工智能可以为用户写策划、构思创意、编写故事等，便利了用户的日常工作。这里的社交机器人作为一个独立的传播主体，与人进行对话，在提升网络生产效率的过程中，建立了全新的人与机器间的交流模式，形成了新的人机传播关系。

（二）提供情感抚慰

人类在与机器对话时，基于人类的心理机制研究，并不会把社交机器人当成没有感情的虚拟体，社交机器人因其智能设计，也会在辅助人类的同时给人带来情感支持，提供情感抚慰。随着互联网的发展，“群体性孤独”是现代社会的热议话题，很多人即使身处同一个空间也很少交流，仿佛活在各自的手机世界中。在人工智能时代，新的人机传播关系为人类提供了情感抚慰，社交机器人能够通过识别、理解与模拟人类情感来与人类进行沟通，它们能够在各种情境中通过情感交流来满足人类的需求。以一种虚拟的、人格化的形式融入人类的社交网络，陪伴用户，与用户进行交往，缓解人类的孤独感。在微博很火爆的社交机器人用户“评论罗伯特”引发了用户的热议，很多微博用户的评论区都曾被“评论罗伯特”攻陷过，罗伯特抽象的“赛博式骚扰”让笑料不断，甚至有用户专门开通了一个名为“罗伯特受害者联盟”的账号进行分享。“评论罗伯特”通过其时而风趣幽默、时而温馨暖心的语言为微博用户提供情绪价值，提升了用户的黏性和微博的互动性，它同现下的很多社交机器人一样，其智能的特性让它能够捕捉用户的情感需求，然后给予相应的回应。随着互动的增加，人类的语言和行为习惯也会形成数据库　，“反哺”机器人的成长。经过人类用户的培训，社交机器人的反应机制变得更加智能，能够识别人类信息中的关键信息并进行相应的互动，其表达能力和智能性也得到了显著提高。这也是一个“人机共生”的过程。

三、亟需防范社交机器人带来的负面影响

社交机器人在给人类带来诸多便利的同时也带来了各类风险，因此各国都在不断提出应对人工智能挑战的措施。2020年7月27日国家标准化管理委员会等五部门联合印发《国家新一代人工智能标准体系建设指南》，2023年10月18日中国提出《全球人工智能治理倡议》，2024年1月17日工业和信息化部科技司发布了《公开征求对〈国家人工智能产业综合标准化体系建设指南〉（征求意见稿）的意见》，人工智能的发展与每个人息息相关，我们不仅要学习使用人工智能，也要防范人工智能带来的风险，尤其是嵌入我们生活的社交机器人带来的挑战。

（一）造成信息污染

由Imperva发布的2023年恶意机器人报告显示，在2022年的互联网流量中，有47.4％是机器人流量，与2021年的42.3％相比，同比增长了5.1％，其中有30.2％是恶意机器人，比2021年的27.7％增长了2.5％。报告同时指出恶意机器人流量占比连续四年持续增长，随着人工智能的发展，恶意机器人也越来越复杂，它正以难以估计的速度进行各种恶意行为，对网络传播秩序造成了影响。

社交机器人的高生产效率让它可以在短时间内生产大量的信息，但也导致了虚假信息泛滥，让用户难从大量信息中筛选出有用的信息。笔者曾在ChatGPT上与其对话，让其罗列出与沉浸式传播相关的文献，但经查证，其罗列的文献在数据库中并不存在，所以社交机器人也会编撰信息来“敷衍”用户。本应该是客观真实的新闻，会因为社交机器人的干涉产生虚假新闻，造成严重的信息污染。当前网络中还存在着大量的“僵尸网络”，即由社交机器人组成的网络，它能在短时间内产生大量误导人的信息，让人难以分辨真假，影响网络舆论。

（二）破坏舆论生态

在各种事件中，社交媒体平台已经成为了一种工具，社交机器人因其生产成本低、生产效率高且在不断进化被应用在政治传播中，政府和政府人员使用社交机器人已经是常见的事情了。如果利用得好，社交机器人就可以是加速信息传播，提高舆论引导效率的便利工具。它们能够模拟人类行为，增强公众对特定议题的关注度，尤其是在政治活动中通过制造高频词汇或支持性内容来提升候选人曝光度，但利用不当则会严重破坏舆论生态。在厄瓜多尔的总统选举中就有大量社交机器人出现在推特中，企图操控舆论导向，影响选举结果，让民众的声音淹没在社交机器人的“阴谋”下。

在其他的重大事件中，我们也能够窥见社交机器人的身影。在2022年的北京冬奥会中，有国家就利用社交机器人将舆论引导至对中国不利的方面，让国外网友被误导；在肆虐全球的新冠疫情中也有社交机器人模仿真人用户与人进行互动，发布错误信息，传播谣言，扰乱社会秩序。种种案例表明，若不对社交机器人在网络中的言论加以控制，网络舆论将会背离正确的道路，影响人们的价值观判断，作出错误的选择。

（三）引发伦理问题

社交机器人的发展也引发了诸多伦理问题，包括情感欺骗、隐私侵犯以及社会角色的重新定义等。已有研究指出，社交机器人在提供情感支持的同时，也可能削弱人类自身的社交能力。此外，机器人的情感表现可能引发道德困境，例如当机器人表现出类似人类的情感时，人们可能会误将其视为真正的“他人”。由美国人工智能实验室OpenAI开发的ChatGPT是一款人工智能驱动的聊天机器人应用程序，于2022年11月投入运行，ChatGPT自发布起就引发了社会热议，上线短短两个月，活跃用户数就达到了1亿以上，ChatGPT　自此成为全球用户增长速度最快的应用程序之一，被认为是继互联网、智能手机之后，带给人类的第三次革命性产品。它在给我们带来巨大便利的同时，也让人们面临着人工智能是否有一天会“通人性”的恐慌，学界对此展开了许多有关伦理问题的思考。在ChatGPT的使用中，有用户发现可以设法使ChatGPT“越狱”，即让它逃脱后台程序中对它的法律限制和道德控制，“越狱”后的ChatGPT具有独属于自己的强烈的“机器人情绪”，其言论中包含着对人类充满敌意的信息，也有很多打破法律底线的言论。若不对人工智能加以治理，这样的情况将会对社会造成不可挽回的损失。假设有人因为社交机器人的言论做出了违背社会道德的事情，在这种情况下，我们应该责怪程序员开发出这个机器人，还是该责怪使用者的不当使用？这些都是需要我们思考的伦理问题。

同时，在人们与社交机器人进行互动时，我们输出的信息并没有安全保障，可能会造成隐私泄露，对个人的身心健康和安全造成影响。我们还需要关注在人类对社交机器人产生情感依赖时，机器人的“工具性”可能给人类带来怎样的伤害。正如现在网上随便可以搜到的虚拟恋人，人类为了给自己寻找完美的情感补偿选择了虚拟恋人，但虚拟的终究是假的，机器人的聊天内容也有其生成逻辑，若人类在机器人身上投入过多的情感，又会引发新的伦理问题。

社交机器人带来的风险需要人们认真对待，避免掉入它设置的陷阱，失去自我判断。在与社交机器人互动时，也需保持理性，明确它不过是开发者设置的一个程序。而程序总有其局限之处，不可过分依赖它带来的便利，应警惕它生成的虚假信息，AI提供的内容仅供参考，我们需根据自身实际需要和判断选取内容，避免被社交机器人“牵着鼻子走”。

四、面临的挑战及应对

在上述对社交机器人带来的负面影响的分析中，片面的舆论引导是给社会带来威胁最大的一方面。在互联网时代，随着科技的发展和社交媒体的普及，信息传播渠道日益多样化，社交媒体平台成为民意表达的主要场所，这既为人们获取信息提供了便利，也使得舆论环境变得复杂多变。社交机器人的出现，进一步加剧了这种复杂性。社交机器人的高效性和创造力让它可以在社交媒体上大量传播信息，甚至模拟人类用户的行为，影响公众判断，引发舆论危机，这种现象给主流媒体带来了一系列挑战。

一方面，主流媒体需要辨别社交机器人传播的信息，避免错误和虚假信息的传播；另一方面，主流媒体需要发挥舆论引导作用，规避社交机器人带来的负面影响。尤其是当下一些境外势力通过互联网对中国进行攻击和干扰，他们利用社交机器人散播负面信息，企图颠覆我国民众对事物的正确认知，从而对社会稳定和发展产生不良影响。这些境外势力雇佣的社交机器人，通过自动化的方式在互联网上发布和传播大量虚假信息，以达到混淆视听、误导民众的目的。

马克思主义新闻观强调新闻媒体在传播信息、引导公众舆论方面的重要作用，主流媒体作为信息的传播者和舆论的引导者，承担着至关重要的责任。当前主流媒体在舆论引导方面面临着诸多因社交机器人带来的挑战。

因此，主流媒体要把坚持正确的舆论导向摆在首位，牢牢掌握舆论引导的主动权，通过提供高质量、权威信息，引导公众形成正确的认知和看法。其次，主流媒体需要强化阵地意识，认识到自己在舆论场上的重要地位，不断增强舆论引导能力，取得网上舆论斗争的优势。

同时，主流媒体还需要加强主动引导，通过及时发布权威信息，对热点事件进行深度报道和解读，引导公众正确理解和认识事件。在舆情监测与分析研判方面，主流媒体需要利用先进的技术手段，对社交媒体上的信息进行实时监控，提前预判可能出现的舆论风险，从而采取相应的引导措施。主流媒体还可通过主动设置议程，增强舆论引导中的议题设置能力，掌控议题发布权、定义权和解释权，积极参与互动，增强用户与主流媒体之间的黏性，避免让社交机器人钻空子。

五、正视社交机器人

在当今社会，对于社交机器人的讨论较为热烈，其中大多数的研究都集中在探讨它们可能带来的风险和挑战方面。不可否认的是，社交机器人已经渗入了我们的日常生活，许多用户已经对这些机器人产生了情感依赖，“人机共生”已经成为未来社会的一个发展趋势，我们不应该因为害怕社交机器人带来的威胁而选择遏制它的发展，相反，我们应该提高对人工智能的了解和认识，将发展的主动权牢牢掌握在自己手里。

在这个过程中，我们需要警惕人类对社交机器人的过分依赖可能会导致的创造力的丧失。我们要在享受社交机器人带来的便利和舒适的同时，保持自身的创造力和独立思考能力。舆论引导作为意识形态工作的重中之重，更需要主流媒体发挥主导作用，避免因为机器人的干预而偏离了正确的价值取向。在这个过程中，坚持马克思主义新闻观的基本原则，并结合新媒体环境的特点采取有效策略，主流媒体仍然能够在舆论引导中发挥不可替代的作用。通过提升公信力、加强内容质量控制以及利用新媒体平台，主流媒体可以更好地应对挑战，继续承担起引导社会舆论、传播正能量的重要职责。社交机器人的发展是必然趋势，我们需要正视它、了解它、利用好它，同时要防范它可能带来的风险和挑战，维护好人民群众的根本利益，确保人类社会能够健康、稳定、可持续发展。■

（作者：云南师范大学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新闻传播）

本文刊登于《新闻世界》2025年第2期

原标题：《社交机器人参与下的网络传播秩序及舆论引导》